跟职业开源人聊了下删库与站队
最近两三年，“开源”慢慢的变成了了技术圈内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。从年初的“Faker.js”删库事件到开源社区对于乌克兰冲突的“站队”表态，开源的一系列问题得到社会的普遍关注。
而开源贡献者也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，他们是如何明智的选择开源的？又是怎么样看待随之而来的诸如内卷、删库、站队等争议的呢？
我们有幸邀请了就任于 StreamNative 公司的 Apache Pulsar PMC 成员刘昱，为大家伙儿一起来分享作为职业开源人的真实视角。
2016 年正是中国开源风起之时，最早一批开源项目和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的出现让大众开始对“开源”有了概念和实感。
也就在这一年，毕业刚一年的刘昱在工作过程中，偶然接触到开源，在进一步探索的过程中慢慢成长为职业开源人。
Pulsar 是着重于云原生的技术，我觉得这是之后大数据方向发展的未来。
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——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，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。
在6、7年前的中国，“开源”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一个新鲜的概念。彼时的刘昱对这个尚属冷门的领域却逐渐产生了兴趣，了解越深，她对这个理念的认同感越强。直到2019年，以 Pulsar 和 BookKeeper 为基座的 StreamNative 公司成立，刘昱作为前几号员工加入，以技术文档工程师的身份开启了新一段职业之旅。
“去年我看过马越老师的一个演讲，主题是‘13年的开源中国路’，他把中国的开源发展分为三个阶段。其中，2016年到2019年正好处在中国开源发展‘风起’的那个阶段。”
这一阶段，中国开源力量开始步入国际视野，很多由国人主导的开源项目被国际顶级开源基金会接纳，不少开源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涌现，中国的开源圈整体呈现“蒸蒸日上”的发展态势。
在刘昱认识并持续关注开源的最近一段时间，可以说开源“各方面的方向都是利好的”。
除了外因外，刘昱本身是一个好奇心强、乐于接触新事物的人。“当时开源在技术传播行业算得上是比较小众的，基本上没有人做这个事情。”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，对刘昱而言并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。她对个人得失也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。“我是很爱冒险的人，假如这个风险超出了我预估的范围，我也可承担。实在干不下去，继续做传统的技术传播者也可以。”
在冷静思考后，刘昱选择了 StreamNative 这样一家开源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，作为自己职业开源路的起航点。StreamNative 由Apache软件基金会顶级项目Apache Pulsar创始团队组建而成，围绕Pulsar打造下一代云原生批流融合数据平台。
刘昱做出这个决定可以归因为两点：“首先，我们老板郭斯杰是我很佩服的一个人，因为他的做事方法和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很有说服力；其次，Pulsar 是着重于云原生的技术，我觉得这是之后大数据方向发展的未来。”
事实证明，就目前来看，刘昱的判断很准确。Pulsar 是整个消息平台里唯一在云原生方向更具竞争力、更靠前的技术。简单来说，Pulsar 既是开源的，又是基础设施，还是云原生方向，目前国内兼具这三点，且据此发展到 StreamNative 阶段的公司也寥寥可数。
51CTO：总的来看，开源社区参与者中，女性的占比是不是较少？女性身份会不会成为一种限制？
刘昱：其实从IT行业整体状况来说，本身女性研发人员的基数就相对较少。另外，在参与开源社区建设的群体中，女性参加的内容更偏向于运营，从事核心开发得比较少。但某一些程度上，也可以说各取所长。女性天然来说会比男性有更好的倾听能力、共情能力和容错性，所以她在做运营、在做跟人打交道的事情的话，会更得心应手一些。
当然，女性身份不会成为一种限制。因为大家终究是用实力来说话，无论你从事运营还是开发，对方并不会在意你的性别，只会在意你做事的风格和质量。就开源来说，大家基本都没有线下见过面，靠文字交流比较多，性别会更加弱化。
内卷是恶性的、无效的、无意义的竞争。我们厌恶内卷，不是排斥竞争，不是不想努力，而是不想把珍贵时间花在无效、无意义的表演上。
因为开源社区的合作天然带有跨国、异步、多人协同等特质，国内许多开源创企都已经实行远程办公机制，StreamNative 也不例外。
StreamNative 的员工来自全球各地，这自然地为 StreamNative 造就了一个开放自由的工作氛围。据刘昱介绍，StreamNative 刚成立时，也曾在北京租了一间办公室。疫情防控期间，办公室闲置，StreamNative 索性退租，全员远程办公。
对这种工作模式，刘昱已然非常习惯：在时间管理上，把控工作节奏，人为设定好工作和生活的边界，保证劳逸结合张弛有度；在沟通合作上，利用线上会议和分布式协作工具，保证每天的沟通效率，通过制度和流程来保证 OKR 的执行；在同事关系上，定期组织线上和线下的聚会，让团队更有凝聚力；在绩效评估上，信奉结果导向，不以工作时长论短长。
开源本身的协作特质就保证了每个工程师的产出结果清晰可见。而 StreamNative 是基于开源社区建立起来的商业化公司，这一特质也融合在了公司的初始基因中，成为其推行结果导向的基础。另外，远程办公的形式让员工不需要在管理者的目光下“表演”忙，不需要以加班时长来“展示”态度，可以让绩效评估更聚焦。
以技术文档工程师为例，刘昱就“结果导向”进行了说明。“我们会做定期的问卷调查，去看用户对我们的文档质量是怎么评价的。比如，我们会从易于使用、易于理解、易于查找一些比较主流的维度去考量用户对我们的反馈。同时我们也会自己制定一些阶段性目标，每个季度去check自己有没有完成，（没完成的话）再做调整。”可以说，权责明确的制度下，结果说明一切。
刘昱：如果你想通过看书解压，又对开发技术内容感兴趣的线本书可以推荐给大家：
一是内容运营相关的，书名是《热点：引爆内容营销的 6 个密码》。这本书重点是告诉你如何让你营销的内容引爆热点，包括你怎么去收获核心粉丝，形成社会认同，以及打造你的企业品牌；
二是产品相关的，书名是《上瘾》（Hooked: How to Build Habit-Forming Products）。不管你是文档工程师还是码农，其实在这个时代我们时常需要站在产品经理的视角去思考问题。这本书主要讲了让用户养成使用习惯的四大产品逻辑，硅谷很多创业者和产品经理都在看；
三是思维方法相关的，书名是《系统之美》（thinking in systems）。不管你在做什么工作，养成自己的思维方式至关重要，这本书主要是告诉你，怎么样通过整体的动态的关联来看问题。
2019 年之后，中国的开源事业真正迎来了扶摇而起的腾飞时刻。对此，刘昱也深有感触，在她看来，这种加快速度进行发展的态势大多数表现在三个方面：
首先，参与国际开源社区的数量和质量在一直增长。比如 GitHub 上关注者最多的前五个账号中，有两个是中国人；再者，更多的国内厂商成为了开源基金会的合作单位。比如 2021 年 Apache 基金会底下孵化的所有项目都来自中国；另外，国内开源界的大咖也更多地参与到了国际主流开源基金会的管理层，比如去年 SkyWalking 的创始人吴晟就当选了 ASF 的董事，这也是首位进入 ASF 董事的中国人。
除了开源项目和开源社区的建设愈加蓬勃向上外，中国企业用户对开源软件的认知也发生了更多积极的变化。结合自己的观察和经验，刘昱作了进一步说明：
近年来，慢慢的变多的人开始意识到“开源≠免费”，并开始接受开源付费的重要性。开源商业化的模式也日渐丰富，常见的就有技术上的支持和服务、托管模式、开放内核模式、双许可模式、广告合作模式等等。
但事实上，在一些开源软件企业内部也会存在一些争论：有些时候商业团队会认为社区就是给商业化养鱼的，养回来就要收。但是社区团队会认为，其实商业化会减慢生态传播的速度，让使用门槛上升。
针对这一点，刘昱认为：两者更应该是相互成就的关系。“把开源社区比作一个蛋糕坯的话，那商业产品就是加了奶油的成品蛋糕。两者是可以共赢的。如果说社区治理做得好的话，其实更加有助于商业化产品的迭代。因为开源社区有大量的用户基数，可以让产品在大量使用场景下经历快速不断地打磨，让商业团队把产品越做越好。而且开源社区的繁荣，对于商业用户的稳定也有好处。从整体来说，你不仅是依托企业内部的一小波人在优化产品，你实际上依托了全球所有的贡献者在给你的产品助力迭代。如果仅仅把社区作为鱼塘的话，竭泽而渔下，商业化产品也不可能持久地发展下去。”
此外，围绕去年以来开源圈发生过的一些争议事件，刘昱特别指出了开源治理的困境。她提到：无论是 Log4j 的安全漏洞造成的影响还是删库跑路的 faker.js 的创建者引发的舆论，或是去年几个互联网大公司曝出的开源 KPI 项目激起的声浪，其实都从某一些程度上反映出了开源治理还有非常长的一段路要走。要处理问题，需要多方共同努力。
“比如大部分人都是无偿参与开源的，各大开源基金会是不是能够考虑建立一些有偿回报的机制。还有企业，在治理方面是否应该起到更为积极的引导作用。像 Google、Microsoft 这样的企业都有自己的开源办公室，在合规性和知识产权保护上能够给大家提供相关教育和培训。
而在国内，我们的开源治理仍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。很多企业没有统一管理开源项目的团队，这可能会带来的问题是——如果他们的开源组件或者使用的组件出现漏洞的时候，很多企业可能没办法快速定位其影响范围，也无法及时止损。因此我觉得企业应该更重视对于开源人才的培养，更注重开源项目在安全合规方面的发展。”
51CTO：在俄乌冲突中可以看到一些开源社区出来站队，但这其实跟我们既有印象中“开源无国界”这种说法是矛盾的，你怎么看这样一个现象？
刘昱：我看到一些美国的企业表示中止在俄的业务，一些俄罗斯的程序员也没有很好的方法正常使用 GitHub，还有些开源社区比如 Node.js，在首页加入了“支持乌克兰”的标语。
开源是自由的，但是开源背后的人是有国籍和政治立场的。必须要格外注意的是，开源社区其实不归任何人所有，没有人能代表整个社区发声，开源社区是纯粹讨论技术的地方，我觉得大部分码农也不愿意参与政治讨论。如果你想讨论这些话题，你可以去其他社会化媒体，比如说 Twitter、Facebook 等等。而且你一旦开始讨论政治的话，就很容易引战，你今天讨论了俄乌问题，明天是否能讨论伊核问题，后天还可以聊聊巴以冲突。我觉得政治问题不应该渗透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，应该留开源社区一片净土。
采访尾声，刘昱向笔者透露了近期的工作规划：“我们正在打造一个全新的 Pulsar 官网，会基于用户的角色和他们的认知路径，去重新设计信息架构，给用户一个新的内容体验。”相信在不久的将来，我们就能见到这一成果。
StreamNative 是一家开源基础软件公司，由 Apache 软件基金会顶级项目 Apache Pulsar 创始团队组建而成，围绕 Pulsar 打造下一代云原生批流融合数据平台。Apache Pulsar 是 Apache 软件基金会顶级项目，是下一代云原生分布式消息流平台，被看作是云原生时代实时消息流传输、存储和计算最佳解决方案，截至目前全球贡献者超过 510 位。
